王翠，律师，笔名水芦花，雄安新区安新人，2004年毕业于河北地质大学法学专业。毕业后一直从事法律工作，现任专职律师，擅长刑事辩护，婚姻家事纠纷调解诉讼等，爱好写作。
芦苇，步步荣光！
（一）
梦中，随着一阵风，我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我的家乡在北方最大的淡水湖，但她不叫湖，叫白洋淀，华北明珠白洋淀，璀璨耀眼，闪闪发光，熠熠生辉。虽是风景名胜地，但名气似乎比不过杭州的西湖。同样是水，同样是湖，守在身边的天天能看到的似乎很普通，普通到有时候别人打听说来玩的时候，自己就会纳闷有啥好看的有啥好玩的，实在有点不明白。
机遇巧合，有一次出差路过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首推最美的风景应该就是西湖吧。西湖，这个想来向往已久，又是久负盛名的地方，定要去看看喽。西湖很开放，不收费，不用打听怎么走，跟着人群最多的方向走就好了。西湖边确实游人如织，穿着亮彩的人群都在围着湖边小路向前走，边走边欣赏着西湖的水。可能我那天心情并不好，看着西湖水毫无波澜，平静无奇，还有几个画舫在岸边等着游客上去，偶有几条鱼跳跃出水面，才惊出几声欢呼。南方的水和南方的人一样，似乎都是静悄悄地，这里完全不像北方的景点那样热闹喧哗。想着也许前面有不同的景致，加快了脚步，一心想看到湖那面的山，走了好久，好想好想绕过山去看那边的风景，再想看，似乎还是这些，脚下的路看着很近走着却很远，终于放弃后返程。这样的西湖的美也是像一幅图画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可见西湖还是挺美的，至少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惜我不是画家，不能把脑海里的西湖图景呈现出来。
思绪飘飞了，飘太远了，还是把时光机拉回来吧。
1988年端午节前几天，我们这里通常说快五月初五了。五月初五这个日子有的地方叫屈原节，也有的地方叫端午节，还有的地方叫龙舟节。传说是历史上的大人物楚国大夫屈原，在这天投江自杀了，人们为了纪念这个伟大的人物，有了这么一个伟大的节日。历史的细节我就不详细说了，反正我就知道从四月就开始盼望这天了。我们这里土话都是说快五月初五了，就叫“五月初五”。我最喜欢五月了，因为五月里先过一个可以吃粽子的端午节，再过一个我自己的生日。每次我过生日的时候，每年我妈都要早早地起来给我蒸馒头，再做一桌子平时吃不到的好菜。等我们睡醒了，看见锅灶那边雾气腾腾的时候，就知道妈妈在揭锅了，这时候要赶紧起床穿衣服，千万不能等到妈妈把所有馒头都拿出来以后再起床。否则，就会被妈妈喊起来：“我都做好饭了，你们几个赶紧起来，上学的赶紧吃饭去上学！”。我反正不起，因为我还没有上学，这时候，我就会从被窝里偷瞄两眼，看谁没有起。等妈把饭盛好了，再不起，妈就生气了，不喊了，那就是一烧火棍被棒（bang）起来。一、二、三、四；一人一烧火棍，谁也跑不了，包括我这不上学的也经常被捎带挨了烧火棍。
我是一个幸运儿，不是男孩，是女孩中的幸运儿，出生在改革开放那几年，听我妈说我出生不久，村里就开始分地了，正好赶上给我分上了地，说我比较有福气，好事都赶上了，坏事都绕道走了。
这天，天还没亮，我感觉刚睡着。就被吵醒了。听见谁在悄悄的穿衣服，还没有睁开眼，就听见大姐压低着嗓子，叫二姐起床的声音：“老二，老二，醒醒，醒醒，……”
“几点了，这不还黑着呀！”二姐使劲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外面说。
“四点了，赶紧起来。”大姐说。
“啪”灯亮了，很刺眼。
我突然把灯绳拉着了，还没等二姐说话，我问：“大姐，大姐，你们去干吗呀？” 。
“叫谁谁不醒，你怎么醒了，赶紧睡觉你。”大姐拍了我的被角一下，顺便把灯绳又拉了一下，灯又灭了。
“真四点了吗，大姐，那我也起。”
“啪”灯又亮了，因为我又拉了一下灯绳。
二姐见我把灯拉着了，就赶紧着起来了。
“大姐你们去干吗呀，你要不告诉我，我就把妈叫醒”， 大姐已经穿好衣服，走到我头前，从我手里把灯绳拉过去，又把灯拉灭了。一边把灯绳甩到杆上，一边说：“你怎么这么事多，我们去劈苇叶，你快睡觉。非得把别人都吵醒呀。”她又把我的被角往我脖子下掖了掖。
“那我也跟着去。”我突然跳起来，又要去拉灯绳，想把灯拉着。
“去什么去，赶紧睡觉，你去了我们都没法干活了。”
“不让我去，我就告诉妈”
“妈知道，你睡觉，别事多了。别说话了。”说着大姐又把我塞回了被窝。
“我就要去，我也去劈苇叶”，我挣扎着，大姐一个劲压着我被子和胳膊。
“你去干吗？光捣乱，你去了，我们就没法劈苇叶了，”二姐边穿衣服边说我。
“我就要去，我不捣乱，我帮你们劈苇叶，我可以给你们拯口袋。”
“哈哈，笑死人了，就你这个，还拯口袋，你还没口袋高呢，还拯口袋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三姐醒了，笑话了我这么一句。她是一顿三碗白菜汤，早就催起个来了，我才七八岁，她就整天拿我的身高说事，好体现她的优越感。
“我跟你们去吧，大姐”，我三姐又接着说。
“不行，你快老实呆着，睡你的觉，你快点，老二，你看你这么慢，这俩都醒了。”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大姐看着二姐好像在磨磨蹭蹭地在戴围巾，我看着二姐戴上围巾又拆了，又紧紧地把头和脸都包起来，连鼻子都围盖住了，只留下两只眼睛。
“我得包严实了呀，要不都让苇叶把脸划了，你要不让她俩跟着你去吧，我不去了，多累呀，她俩这么爱去，叫她俩去。”二姐闷声闷气地说。
我和我三姐对了对眼，异口同声地说：“好呀，好呀，我去，我俩愿意跟着去。”说完我三姐就蹦起来了。
我也想蹦起来，可我大姐还压着我的被子呢。
“胶鞋呢，大姐，昨天，你不是找出来了吗？”
“那不在那个板凳下面呀。”
“哦，看见了。”
“二姐我跟着你吧。”见大姐不让去，二姐不想去，我想也许二姐能松口。
“你快睡觉吧，你知道里面有多少蚊子吗？你知道那苇叶有时候比刀还快，一边走一边划脸，别提有多疼了。”
“二姐，她脸够不着上面的苇叶，划不到她脸。”我三姐又在一边嘲讽我。不过现在听着不那么生气了。
“对呀，对呀，我够不到上面，二姐，我没有苇子那么高，划不到我脸，让我跟着去吧。”我破天荒地同意了我三姐嘲讽我的说法。
“下面也有苇叶，还有去年的苇茬，遍地的苇茬，一不小心就会踩到苇茬上。”大姐试图说服我。
“那我不去了，”三姐听着有苇茬扎脚就又钻回了自己的被窝。
“大姐，我有胶鞋，妈昨天刚在集上给我买的，你看”边说我边指了指我那粉色的胶鞋。
“我就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跟你后面走不就得了，那样就不会踩到苇茬。”我还不死心地和大姐说。
“扎不对符一脚，就能把胶鞋扎透了。还能连胶鞋和脚都扎个大口子。你不怕疼？把你新胶鞋扎坏了怎么办？”
“不怕，我再让妈给我买一双新的。”
“哼，妈真偏心，怎么只给你买胶鞋了，怎么没给我买。”我三姐又来一句。
“下个集给你买，这个集没有你穿的。”妈被我们吵醒了，说我三姐。
“哦，知道了。”我三姐说完看了妈一眼，把整个头都缩到被子里去了。
“你也别去，赶紧睡觉。”我妈冲着我说。
“妈，我想去，我可以帮忙。”我还是要想要跟着去。
“你太小了，也帮不了忙，苇地里面没有路，再把你走丢了。等你长大了，你再去。”
我还要说什么，还没张口。
我妈又接着说：“你想吃粽子吗？”
“想，当然想要吃粽子。”
“那就赶紧睡觉，等你姐她们劈了苇叶回来，好包粽子，快点睡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姐也穿上了胶鞋，用一个我的旧上衣包上了脸和头，两只袖子打了结绑在了脖子下面，也只留了两只眼睛。我看着她俩，互相看了看，又拿了准备好的口袋，全副武装地迈出了家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