踊跃报名高考

又要高考了，真想给孩子们加油。

当初，我读了四年的大学本科，却用了五年的时间才考上河北地质学院。名副其实的老童生，资深的程度几乎让自己感动。

一九七七年国家恢复高考制度，我第一次参加高考。当时我二十岁，正在金华县琅琊区古方公社初中当民办老师。文革积压了十年的高中毕业生同时涌进考场，有十几岁的，也有三十几岁的，年龄跨度很大，出现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空前景象。

那年，姨表姐送我一套高考复习资料，在教科书极度匮乏的当年，是这套复习资料改变了我的命运。洋油灯下夜读的身影，写下了我们这代人的拼搏精神。

夜 读

记得，一九七七年的高考是分省命题的，浙江省的高考作文题目是《路》。我以鲁迅先生的“路”开篇，以人生的路叙述，以自然的路呼应。三路合一，主题突出，构思巧妙，文笔清晰而流畅，不失为好文章。

可我的高考之路并不平坦。一九七七年的高考政审很严，由于父亲的所谓历史问题，我被淘汰了。接下来的三年又都因志愿没填好而名落孙山。屡考屡败，屡败屡考，我成了当地的高考名人。

第一次失败时，母亲给我讲述了王阳明的故事。王阳明在名落孙山时说：“世人都以落第为耻，我却以落第动心为耻”。因为家境贫困，二个姐姐二个哥哥基本属于文盲和半文盲，光复家族的希望自然落在我的身上，我从母亲的眼神中深深感到了家庭的责任。

一九八零年，我第四次高考，第四次落第。这年父亲退休，我把顶职的机会让给了妹妹，同时辞掉民办老师工作，以破釜沉舟之心到金华三中高复班复习高考。

置之死地而后生。发小们都娶妻生子当父亲了，我却为了家庭责任而主动断绝自己的一切后路，好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回想起来连自己都有几分后怕。

刚到金华三中时，过惯了独立生活的我很难适应几十个人的集体宿舍。为此，三中特别照顾“高考名人”住单人房，给了我一个舒适的学习环境。学生住单间，在我当时的视野范围是绝无仅有的。

接着，琅琊区教办主任李路法派人来金华三中看我，并代表组织上正式通知我，复习期间以事假处理，民办老师身份不变，我随时可以回古方初中教书。李路法是我读白龙桥完小时的启蒙老师，也是我终身难忘的恩师。

当时还没有停薪留职这个词，可李老师让我这个昔日的学生享受了停薪留职的待遇。

终身难忘的是，丰仕强老师给我的作文眉批：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好诗二句，温暖一生。

严世松老师在地理课上以自己的亲叔叔、大物理学家严济濨教授的故事激励我们。

数学老师张德参的母校复旦大学更成了同学们直接的奋斗目标。

老大王有根，既是班长，又是大哥，他以幽默诙谐和爽朗的笑声营造了宽松愉悦的学习气氛。

金华三中成了同学们的精神家园。

一九八一年，迎来了我人生中的第五次高考。这一年，我二十四岁，是当时高考政策允许的最高年龄界限，是我高考心理最紧张的一年，也是我五年高考成绩中最差的一年，只高出本科录取线五分。和前几年比，巨大的考分落差把我的心理带入了人生的低谷。分数线出来后，金华地区招生办和金华三中对我的志愿非常重视，为了确保录取，老师和同学们建议我填报偏远的大学和艰苦的专业。招生办副主任王会忠老师亲自指导，特地推荐位于河北省张家口地区宣化区的河北地质学院作为我的第一志愿。

忘不了，一九八一年，那个火红的秋日，江南大地风清云淡，晚霞映红了田野和村庄。炊烟袅袅，喜鹊归巢的时候，家里收到了来自河北地质学院的入学通知书，我终于乘上了高考末班车。全家如释重负，父母和兄弟姐妹都笑了，笑的那么灿烂，那么会心。

生产队收工时，社员们说，“益明，你可以脱草鞋穿皮鞋了”。

我的家乡，人们习惯用“穿皮鞋”祝贺大学生。很简单，农民种田是为了吃饱肚子，学生读书是为了穿上皮鞋。很快，家里挤满了道喜的人群，我们全家收获了社员们热情的祝福和羡慕的眼光。

这一年，全国考生259万人，录取28万人，录取率不足11%。

这一年，白龙桥大队就我一人参加高考，录取率为100%。

终于，分母变成了分子。

终于，老童生变成了时代的娇子。

知道吗？最近几年，每年的高校录取人数近达700万。

此时，知了的鸣叫特别清脆，牧童的歌声格外悦耳。而我脑际里反复浮现的则是金华三中一堂堂生动的课和老师们一张张慈祥的脸：丰仕强、张德参、商宇庭、严世松、黄友、戴铁城和王会忠。他们教书育人，他们用心教授知识，他们用德传授文化。他们在校长方流福的领导下，在金华地区的教育史上竖起了一座座不朽的丰碑。

夜，静静地收藏了最后一抹彩霞，也收藏了所有的祝福和羡慕，只有皓洁的月光毫不吝啬地从瓦缝中宣泄下来，释放着积满了我五年的压抑，写满了我一脸的幸福。

那个夜晚好像特别漫长，白沙溪的晚风尽情地吹拂着白龙桥的草木，家乡的泥土分外芳香。我在想我的家庭我的人生，想金华三中的老师和同学。是啊！金华三中有我人生里程碑上永远感恩的名字：校长方流福和所有的老师。金华三中有我终身难忘的同窗好友：王有根、商文江、黄伯康、高明礼、申屠君、章琪、毛建波、黄哲生、杜根明、吴洪成、方明、陶飞、吴辉、商政、陈春、陆海云、方素娟和章也薇等。

我和我的同学在这里解开了一个个迷样的世界，我和我的同学在这里建立了深厚的同窗情意。

我怀念那个青春燃烧的岁月，怀念高考复习的日日夜夜。

又要高考了，愿考生们成功！

                                                                             2017.5.29写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