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最早的歌曲能一直贯穿自己的记忆,就是1963年后满大街传唱的《我们走在大路上》,以前的歌曲很多,就是自己年幼无知,没有记忆,唯有记忆的是我五岁时,在南京门东的老宅附近的广播匣子播放的这首歌曲,能完整地让我从脑海深处寻匿出来,就像丝丝缕缕的碎片一样,汇聚成一首完整的歌曲浮现出来。而《少年先锋队队歌》,则是在1965年上小学时候,进学校和戴红领巾时,被高我三年的大姐系上鲜艳红领巾时现场播放的曲子,一直没有忘记。
随着年龄的增长,时代的进步,生活处境的变迁,伴随我们的歌也一直在改变,我们记忆中的那些歌,无不标示着自己生命历程中的某些时段,标示着我们的年龄、生活、际遇和苦乐,你可以由记忆中的歌一直回溯上去,只见一路都是标杆,每一个标杆上都飘举着一面歌曲的旗,风中鼓荡,鲜明亮眼。
我觉得一首歌首先是旋律打动了人,然后才是歌词调动了人的某些情绪。我们时常唱歌而忘了歌词,但我们极少记得歌词而又忘了旋律的,一般都是先想到旋律,再由旋律将歌词引出来。因此,旋律才是一首歌的生命,因为单单几句歌词,显然只是一些文字表述的断句,构不成一首歌,而单单一些动听的旋律(如古典音乐),也足以令我们为之动容。
构成旋律的两个基本要素,一是音符,二是节奏,一些音符根据节奏的要求组织起来,就是一首歌的旋律。为什么某些音符借助某种节奏有机结合起来,就能产生美妙的旋律呢?这是一件神秘的事。有的歌百听不厌,有的却觉得别扭,什么时候美妙,什么时候别扭,当然有内行了解的规律,但为什么冥冥之中能产生出这些规律出来?其中似乎又涉及人的精神领域一些有待探索的秘密。
音乐可能是人生最奇妙的事情之一。它没有什么实际的生活功用,一个人离开音乐,还可以活得下去,但没有音乐,人生将变得异常乏味,世界变得沉寂,生活少了层次。十来个莫名的音符,被赋予变化万千的节奏以后,突然生发出奇异的感染力,可以牵动人们的情绪,引领他们到达某种精神的彼岸。
音乐的神奇之处还在于,不同种族、不同文化熏染下的人,可以凭音乐得到沟通和共鸣。为什么中国人可以被西洋流行曲和古典音乐打动?为什么中国的乐曲也会有外国人喜欢?中间是什么在起作用?那些作用的原理又是什么?
插队时候,坐火车启动的一霎间,车厢里响起《山楂树》 ,原本欢快的旋律却被舒缓悲伤的旋律替代,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的水面上
暮色中的工厂已发出闪光
列车飞快奔驰
车窗的灯火辉煌
山楂树下两青年在把我盼望
当那嘹亮的汽笛声刚刚停息
我就沿着小路向树下走去
轻风吹拂不停
在茂密的山楂树下
风吹乱青年钳工和铁匠的头发
啊~茂密的山楂树
白花满树开放
我们地山楂树呀
它为何悲伤
就是多少年后我依然记起那首歌的魅力,忧伤就一直伴着我们这群黄土高原插队的16,17岁的孩子,谁也不知未来的命运如何,歌曲一直没有停止。一首首知青的歌,主题都是告别了父母,从此开始了新的生活。
《南京插队知青之歌》算是这些歌曲的经典之作,被我在黄土高原的农村演唱,每一次都是泪眼迷离,不过那时用的却是低缓沉重的节奏,寄托知青们前途渺茫下徬徨无助的心态。光看歌词就迷惘了,江南的景象一去不复返,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回到家乡。落难知青的自伤身世根本风马牛不相及,但旋律的节奏一变,整首歌的意味也全变了,那时歌词几乎已经失去原有的意义,我们唱歌时,只感觉旋律凄怆令人泪下。
还有一次,同学李明他用手风琴自拉自唱了一首《敖包相会》他把原先抑扬顿挫的抒情歌曲,唱成一首悠扬、宽广、有点哀伤的味道,有一种梦一般奇妙的向往在的歌声中萦回,,那首歌完全改变了原来的美好的意味,是什么变了,实际上也是节奏变了。变得我们听了就想流泪的感觉。不知李明还能演唱这样的歌了?
我现在依然喜欢一些老歌,每当听见时,就会放下手中的事情,沉浸其中,一面细嚼慢咽品尝着曾经的旋律给我的慰藉 ,想想那些歌曲曾给我带来的快感和熟悉的人和事情,有些人早不见了,可是歌曲还在,就像《我的未来不是梦》的张雨生,那些甜歌的邓丽君等等,一首歌就是一个时代的记忆,就是自己的履历有声的纪录,甚至是文革中的老歌还在回旋不已,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的跳出来,继续回荡,幽灵似的对话与冥想。
旋律可以记忆,是靠整个的感觉,你记忆一首歌的时候,你只是整体地感觉它、记得它,包括音符、节奏、歌词,包括唱歌时的情感抒发,包括那首歌牵动的一些人事沧桑,你记得一首歌,也等于记住你生命中一些闪光的东西。
龙应台说,音乐有自己的脚,它会到处走。当然,音乐也有自己的力量,它会牵动人的感情,轻轻撩拨人们的心,让他们陶醉、遐思、沉浸在一种不可理喻的意境中,有时激发他们的一些内在情感,有时让他们灵魂出窍。在悲恸时,它抚慰我们;在忧愁时,它开解我们;在惆怅时,它引领我们;在开心时,它纵容我们。
或者反过来,它在任何时候都让我们深深体会人生百味,出入悲欢之间,打通人天之际,可以静思而忘机,也可以与众而同乐,而每一次,你喜欢的歌曲都会留下来,成为你生命轨迹上的记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