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办老师和他的学生》发出的那天刚好和胡必祥同学加上微信,胡必祥随即把文章转发到高中同学群,接着又热情地转发了《塞北的灰色》和《同学,阔别三十年》等文章。刘老师和严老师给予了中肯的点评,很多同学也由此重新记起了“俞益明”,更多的则是女同学的提问:俞益明是谁?以至于美女郑潭映要我发照片到同学群相认。
惭愧,多年的想念,得到的回复竟是等待女同学确认的单相思。失落中,我收获的却是浓浓的同学情。
同学,从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到毕业后的遥远概念,再升华为今天的精神财富。两鬓斑白时我们终于完成了人生对同学的完美定义。
俞益明是谁?暖暖的,有一种回归青春的感慨,一种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感叹!
是的,那是一个纯洁的时代。
1972年秋季,在“右倾翻案风”的吹拂下,一群少年穿着草鞋,肩挑铺盖、大米和梅干菜从四面八方汇集到金华县九峰农业中学,开启了二年的高中生活。
钟根有等同学要步行100多里的山路,在琅琊住一宿才能到达学校。他们很少回家,每次回家都要挑很多的大米和梅干菜。那时,路上可能会遇到狼或野猪的对峙。
著名科学家何振立就是从这里走向世界的。何振立是我们班长,和我在后排同桌两年。现在是美国佛罗里达大学的终身教授、《自然》杂志的审稿人。何振立在浙江大学任教授期间就已声名显赫。无论早年在英国、德国,还是今天在美国,他对祖国始终怀着一颗眷眷之心。现在,他仍义务兼着浙大的博导,并且通过中美科学合作倾注他的殷殷之情。每次回国,何振立都要从曾伟雄、林贤根和我这里贪婪地汲取无尽的“当年”。我们能做什么呢?试想,世界上即使顶级科学家也不一定能在《自然》发表论文,面对审稿人的索求,除了“奉献”,我们已别无选择。
九峰农中位于汤溪的黄土丘陵,和贞姑山村遥遥相对。一条沙石路从这里弯弯曲曲延伸至仙霞岭的余脉之中。后大溪从她的西侧蜿蜒而过,汇入衢江、钱塘江,浩浩荡荡直奔东海。秀丽的九峰山矗立在她的南面,云雾缭绕中,幻影无限,风光无比。九峰农中因九峰山而命名,现在的九峰职校就是从九峰农中延续而来的。
九峰一隅
全校才三个班,学生不多,老师也不多。但后来知道,李仲先、范树声、郑平等老师都是知名人士。他们是戴着右派的帽子下放到农中的,其中郑平老师的原有身份是军事评论家。
50年代,我们学校曾上过《人民画报》的封面,美极了。不过,进入我们眼帘的画面更美:矮房、落叶、茅草屋和流水在霞光的沐浴下,点缀着三三两两的少男少女,间或飘过几曲牧童的笛声,别有一番“落霞与孤鹜齐飞”的田园景色。
学校的农场有二百多亩农田,养猪场、晒谷场、碾米厂、耕牛和手扶拖拉机等一应俱全。校长陈锦有其实也是农场场长,是一流的种田好手。
陈校长个儿不高,敦实的体型衬着黝黑的皮肤,一口纯正的汤溪土话显得特别的和蔼。他言传身教的是诚实做人、诚实读书。让人钦佩的是那种形势下他对“臭老九”的尊重。
虽然是农业中学,但开设的课程和普通高中一样,只是多了一门农业课。范增华老师给我们讲解农作物细胞学的情景至今回味无穷。听说,范老师还有过不少的农技发明。同学们亦学亦农,很多农活就是在农中学到的。记得我还买过学校的番薯,6分钱一斤,粉粉的,甜甜的。
我们的宿舍是用泥墙老瓦做的木结构平房,高低床紧挨成上下二层通铺,草席下垫着稻草。冬天,西北风席卷着树叶从瓦缝中吹进阵阵刺骨的寒冷,同学们哆嗦着缩成一团。为了取暖,老鼠们也钻进了被窝。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猪、牛的鼾声增添了校园的几分宁静。突然,一声惊恐的惨叫随着一个黑影从铺位上窜起。宿舍里一阵骚动,老鼠们也叫着四处乱窜。只见盛益先手捂左耳,鲜血流满了脸颊。原来,盛益先的耳朵被老鼠咬破了。
盛益先是辛畈人,勤劳朴素,身体矮小,坐在第一排。听说他在家务农,家境不是很好,一直想去看看。可后来曾伟雄沉重地告诉我,盛益先走了,前几年就走了。上苍啊!你可知盛益先是我们的同学?
九峰农中,我们同饮一口井的水,同吃一口锅的饭,我们同窗同室同劳动。校园里,田野上,我们在九峰山的陪伴下,激情地渴求着知识,热烈地憧憬着未来。我们的身体在这里发育,我们的青春在这里萌动。但,二年中我们的很多男女同学居然没敢对视过一眼,没敢说过一句话,即使相爱也只能是默默地暗恋。
如此青春,如此少年,我们用流水年华书写着纯洁的时代。
四十二年后,在芦茨,一个风景如画的风情小镇,朱菊生给我的评价是和女同学说话会脸红。说过吗?我一时竟搜索不出和女同学说话的记忆。
前不久,严老师、王兴文、曾伟雄、我和胡微兰、刘晓春、楼玉叶、朱菊生等生活在杭州的师生相约在富春江畔。我们怀揣青春的记忆漫步在蓝天白云下,陶醉于青山绿水间。照相在同学群传递,视频在同学群演绎。我们不舍,我们留恋,无需理由,我们是师生,我们是同学,我们拥有纯洁的感情。
席间,刘老师、郑潭映和黄燕等同学热情地从金华打来了视频电话。郑潭映,现在你认识俞益明了吗?俞益明看到你了,你风采依旧,你气质有加,你迷人故我!
餐桌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我刻意尝试着和女同学说了很多。隐约中,我好像收获了一种莫名的愉悦。
醉了,我们真的醉了!
严和老师是我们的英语老师,同属50后。一次小型聚会上,刘老师曾兜出严老师的底:严老师很厉害,自己才初中毕业,却教你们高中英语,而且教的毫不逊色。
严老师出生于书香门第。就在严子陵钓鱼台的对岸,严老师告诉我,77年恢复高考时,他和弟弟都参加了,而且都考出了高分,由于家庭成分高,政审没过关,一个都没录取。78年兄弟俩再赴考场,又双双考出高分,这一年政审放宽,他考取了杭州大学外语系。严老师在高考前就已能用英语写文章了,而他当时的文凭是初中。弟弟则被浙江大学土木工程系录取,获取博士学位后留校任教。弟弟当时的档案上赫然写着的是:1967年小学毕业。
讲着饱含沧桑的故事,不知不觉,严老师还原出了意气风发的当年。我仿佛看到了茫茫雪原上一束孤零零的红梅,纯净无暇,傲然怒放。
王兴文和我同龄同月,浙江省监狱系统颇有名望,曾经在数所监狱担任过监狱长或政委,1米85的个儿,有一种不严而威的潜质。面对即将的退休生活,他对夕阳的余晖有着独到的理解和热切的渴望,同学们都被深深地感染了。
吕昭华是王兴文的好朋友,也是王兴文的顶头上司,曾任职浙江省监狱管理局局长,是全国劳动模范,他穿着警服很威武,但他给同学们的感觉却很亲和。目前正在等待省委组织部的退休文件。他在电话里和大家说,退休后加入同学群一起玩。
同学群,情感的归宿!
吕昭华近照(来源:中国经济网)
曾伟雄说,同学中还有一位全国劳动模范徐燕和,是福建省人大代表,任职于一家上市公司的总经理。徐燕和工作很忙,但和同学的交往一直没断。
今年正月在金华的一次同学晚宴上,我与徐燕和有过短暂的交流。福建的寿山石名扬天下,上乘藏品非常昂贵。徐燕和说没有收藏的兴趣,但当他很不经意地取出随身佩戴的吊坠时,我领略到了低调的含义。
这是一个典型的“劳模世家”,一家共有三个劳模,两个全国劳模和一个省劳模。(来源:福州新闻网)
芦茨,我们喝的不少,我们谈的更多。我们还谈到了好多可敬可亲的同学:翁立松、叶志凌、王银福、钱晓南、楼卫棋、陈志明、杜锡祥、丰盛发、余介芳、池卫平、祝荷清、余美娇、余水宝、郑建平、洪宝海、叶国峰、郑放、占正生、董国文、郑立宝、宋林、李土华、傅树银、郑根相、滕国华、邵发权、黄燕等等。
我还记得几位工友的名字,但只是以土话相称的小名。谁能告诉我他们的姓名?他们好吗?我想念他们!愿所有校友健康幸福!
岁月,让每位同学的名字都写满了人生的故事,最终汇集成同学录的章节。蓦地,我好像从翁立松和王银福的名字上看到了同学群里的领袖色彩。
最让人感动的是黄燕。黄燕是我们的同学,也是我们的师母,黄燕的先生就是我们的班主任刘志兴老师。刘老师六十九岁了,可儿子还在瑞典读博士。黄燕生孩子晚的原因是为了服侍年迈多病的公公婆婆。百事孝为先,金华日报曾以整版的篇幅予以报道。李仲先老师的子女远在美国,他的晚年也是在黄燕的精心护理下安详地度过的。
黄燕,展现了无华的时代风采!
胡微兰的儿子是浙江大学毕业的计算机博士,现在是马云麾下的研发部经理。听说过阿里最近研发成功的一款机器人吗?能自动乘电梯送快递到办公室。发明这款机器人的80后正是胡微兰的儿子。
我们的孩子,给革命赋予了新的内涵和使命。
老师、同学、孩子,昨天、今天、明天,不正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缩影?
昨夜星辰昨夜风,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们对同学以及同学的那个时代有着共同的记忆和深厚的感情。
共鸣吧!同学群。
2017.1.9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