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本院的前身还是地质部宣化地质学校。从1958年到1960年,学校每年由专业教师和高年级学生共同组队,承担并完成国家1比20万图幅的地质、水文地质普查任务。那时候普查小分队的装备十分落后,也没有专职的炊事员,学生自己轮流做饭。粮、油是定量供应,师生的野外后勤工作全部自理,工作和生活条件相当艰苦。
教师在坑道为野外实习的学生上课
1959年本人同几位教师带领20多名学生进行棋盘山幅1比20万比例尺的地质与水文地质普查填图。工作区域在河北省围场县北部,纵跨坝上草原和坝下丘陵区两部分。当时,这里的人烟极为稀少,仅有极少数的放牧人和临时搭起的窝棚。这一地区各种野兽特别多,如黄羊、狍子、狼、狐狸等。在接近坝下树木较多的地方还时有野猪出没,这给野外工作造成威胁和不便。为此,学校专门为小分队配备了越野汽车、帆布帐篷。学生也全选用男生。还从宣化公安局领来一杆七九步枪及一些子弹。
野外实习
我们在野外经常遇见的野兽是狼。有一次一个学生从工作区域返回驻地的中途,走到天黑时遇到一条饿狼。那学生只能用随身携带的地质锤、手电筒、饭盒当武器与狼搏斗。当狼向他扑过来时,他用手电筒对着狼突然一闪亮,狼就被吓得退回去。为了把狼吓跑,他又大声敲击金属饭盒,但那狼仍缠住学生不放,躲出不远,一会功夫又来了。当狼再次扑来时,手电筒又一闪亮,狼又被吓回去。就这样一次一次地与狼斗了很长时间,直到来自驻地寻找该学生的师生们赶到,那狼才无奈地跑了。该学生虽未受到伤害,但却遭遇了一次终身难忘的惊险。
在坝下区域普查时,因为有村庄和乡村道路,普查小分队配备有汽车,所以驻地转移搬迁或到远处买粮、油、蔬菜等比较方便,可是当野外工作进展到坝上草原无人区时就不同了。说是草原,其实那里面有许多地方是泥炭沼泽和湿地,没有像样的道路。驻地转移搬迁时,汽车经常陷进泥沼里出不来,不能按时到达下一站新驻地。所谓的下一站新驻地,其实是在人们还没有到达时,预先在地形图上选定的有饮用水源(小河或积水沼泽)和识别标志的一片野地。由于不能到达,师生们经常白天跑了一天野外,既吃不上饭,又无处安身休息,还得去寻找那陷在泥沼里的汽车。等找到汽车后,大家还要用尽力气从泥沼里把汽车推出来,这时候天也差不多快亮了。到了新的驻地等支起帐篷搭起锅灶吃过饭稍稍休息后,便又开始了紧张的野外工作。后来我们只好把汽车存放在御道口牧场,到坝下雇了一辆牛车来。可是牛车太慢,又经常发生后勤供应不及的问题。
有一次工作驻地向下一站搬迁转移,早晨留了师生二人帮助牛车搬迁事宜,其他人都按各小组承担的普查路线进行野外工作,规定晚上都在下一站就餐休息。可能因为路线过长,晚上天已漆黑,各小组才先后到达下一站这片野地。依靠手电筒的亮光,各小组才凑到一起,但却怎么也找不见驻地帐篷,一直到十点多钟仍找不见,意识到了牛车还没有来到。这时候师生已经是一天半的时间没有进食了,个个饿的饥肠辘辘,我也饿得无力走路,倒在草地上对学生们说,要坚持住,向牛车该来的方向往远处寻找。结果,过了中午才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找到了牛。原来是因为车装的过高,重心不稳翻了车,还砸坏了几件东西。幸亏没有把做饭用的大锅砸漏,否则连饭也做不成了。饥饿的学生护着车,至下午四点左右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众人赶紧搭锅灶、拾烧柴、生火做饭,到五点来钟大家才饱餐一顿。
在野外普查工作中,有一次小分队的粮食快要吃完了,用牛车去百里以外坝下的城子公社粮站买。由于牛车太慢,路又不好走,车去了好多天回不来,结果使野外工作断了粮。师生们只好出去找野菜,用仅有的一杆步枪找狍子、打黄羊。因为我们的枪法不准,好不容易雨小了才打到一只狍子。师生们用野菜和狍子度过了三天断粮的饥荒,直到牛车回来运来了粮、油和蔬菜,野外普查工作才转入正常。
还有一次,驻地向下一站转移搬迁时遇上了雨天。那天晚上,各小组师生们淋着滂沱大雨先后到达了下一站预定地点(荒野),而搬家的牛车却没有到达。大雨持续不停地下着,师生们无处避雨和休息。同学们在漆黑的雨夜里摸索到一个里面有放牧人避雨和睡觉的小窝棚。但是里面地方太小,包括放牧人在内,大家都得站立着紧挨在一师生们起才容纳得下。师生们就这样站立着过了一夜。第二天雨小了,师生们为了寻找牛车冒着小雨走了四五里,在一处牧马场的两间房间暂时休息。因为车还没有来到,晚上只好向牧马场的人说好话借米吃了一顿饭。次日,天仍不开晴,搬家车还没有来到,不得已又向牧马场说了不少好话才借出了够吃一顿的米。那时,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
在无人的草原区工作没有正规的路可走。有一天我带领两个学生工作到下午四点多钟时,遇上一条像是野兽走出来的毛毛小道。我正在前头沿小路前行时看见路旁边有一堆土,心想这里有陷阱,正要停住脚步,不料脚已踏上伪装的路面而全身掉进陷阱里。因伪装物也同时散落塌入,所以阱内立即冒起一股灰尘。上面的两位学生一时看不清阱下的情况,大声喊话也没有回答,二人恐慌极了。其实,我只是被重重地摔了一下,因摔得太重,一时还喘不了气,身子也动不了,但心理还清楚。稍微过了一会儿能喘上气来才说:“我没有大事,不要紧。”随着阱内尘雾渐渐消散,才看清楚陷阱足有两米多深,我被散落的杂物埋在阱底,上半身还露着。两位学生用多股测绳把我从阱下拉了上来。后来了解到,这个陷阱是猎人用来捕捉活鹿的,如果是打狼的,阱底还设有尖朝上的钎子。假如碰上后者,那就糟了。
尽管野外工作既辛苦又危险,但师生们都很乐观,个个情绪饱满。1959年端午节那天,风和日丽。因师生们已经连续野外工作多日未曾休息,所以我决定这一天各小组上午工作,下午休息。有人提议今天包饺子吃,大家在野外采些野韭菜做馅儿,众人一致赞成。中午各小组野外工作回来时都采回了野韭菜,有的同学还带回几张干净的桦树皮。众人齐动手,包好的饺子摆放在桦树皮上。当大家吃着自己亲手做饺子时,心情格外愉快,有的同学高声唱起来,有的手舞足蹈,有的还把炊具当作乐器敲了起来。接着所有的人都跟着跳了起来。大家尽情地唱啊跳呀,直到很晚。
时光如水,往事悠悠,本人特撰此文聊表对学校的深切情怀,并以此表示庆贺。